美丽的朝夕写给日本友人水出胜先生夫妇

美丽的朝夕——写给日本友人水出胜先生夫妇

“唐寨山上的樱花和日本樱花一样吗？相比之下，好像世界更知道日本国花，而更不知道中国国花，这真是很奇怪的事儿！” 在香满楼靠窗的秋千架上，我一边晃着，一边好奇地问坐在对面的水出千津子。

零食，香茗，微风轻拂的秋千架；三个女人，一个初夏的美丽的午后。虽是初次交往，我和千津子以及翻译吴文辉已经成了朋友，所以只要想得起来，我什么都问。

对前一个问题，千津子很容易地回答了，而后一个问题，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她说跟唐寨山上的樱花比较起来，日本樱花有所不同，那颜色是白里隐着不易察觉的粉红；在日本，樱花到处是，一大片一大片的，开起来很壮观，很绚烂。

千津子和她的丈夫水出胜先生是我的一个采访对象。一对年近古稀的夫妇，何以千里迢迢，来到异国他乡，就为了揉揉泥、拉拉坯？对生活与工作在这个小山区县里的我来说，这个采访显然是不一样的，因为它涉及到跨国情谊，而且由于语言不通，我们的所有交流都要通过翻译。可一天半下来，我发现，感动我的依然是那些美丽的细节，以及那样一些普遍存在于人类间的精神与情感。

每次见面之前，56岁的千津子都要一丝不苟地仔细化妆。她年轻时学过一年茶道和插花艺术，因此总是把居室打理得有条不紊、干净美丽。我注意到，即便是做家务时穿的围裙，也是雪白雪白的，还滚着如涛似浪的花边。她告诉我们，现在的日本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学习茶道和插花，然而我想，传统文化对一个民族的影响，应该是渗入脊髓的吧？

水出胜先生给他在德化的工作室起了个好听的名字：三木屋。在这个简陋的工作室里，水出先生和他的学生天天都在和泥、揉捏、塑雕。在现场演示手拉坯工作时，水出先生不再年轻却依然灵巧的双手，和着机器欢快的旋转，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一个美丽瓷碗的手拉坯工作，并且，在整个过程中，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份陶醉的神情——这在外人看来单调的工作，在他，却是一种独到的乐趣。他说他之所以到德化来，就为了“寻找瓷的故乡”；源于对瓷的热爱，他在这里并不孤独，因为“虽然说的话有汉语日语之分，但在瓷的语言里，没有国别之分”。

“寻找瓷的故乡”“源于对瓷的热爱”，在这些简单的语言中，我读出了一个瓷艺家执着的精神。

在“三木屋”有一个简陋的壁橱，里面放满了书，都是水出先生空运过来的日本陶瓷专著。他翻给我们看《中国陶瓷全集》，那图片里有德化的瓷观音，有专注做工的瓷厂女子，有全国重点保护单位屈斗宫……我身边这些很熟悉的东西，却漂洋过海而去，在异国他乡里煜煜发光。他告诉我们日本烧瓷技艺流传于中国，却与中国陶瓷有所不同，他们的餐具几乎是不规则的，并且使用时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变换。一年到头都使用同一套餐具，那在日本是没人能够接受的事儿。——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，整个国家，对美、对细节的追求已经到了执着的地步？

然后，我看到了那套书。那是一套陶瓷图片集，里面全是精美的餐具，摆放着色彩鲜艳的菜肴。这样一套专业书籍，却有着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：《美丽的朝夕》。朝夕，朝夕，是啊，正是对时间的敏感，滋生了他们积极、进取的民族精神；也正是对时间和敏感，使他们珍惜并享受着生命，包括生活中所有的细节，并执着地把它演绎成美丽——轻轻抚摩着书本精美的封面，我感动极了；我知道我已经触摸到了这个民族里最为精髓的文化精神。

而被感动的不止我一个。拜访水出先生居所时，我们很随意地把鞋子一脱，横七竖八地扔在门口。可在告辞出门时，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，水出先生已经把鞋头朝里脚跟朝外地摆放得整整齐齐。“你应该把这个细节也写进去！”同去的一名摄影记者赞叹着说。

“世界上没有不美的花朵……至于对某一种花的喜爱，却是由于各人心中的感触。日本文人从美而易落的樱花里，感到人生的短暂……”忽然想起冰心的《樱花赞》，我终于知道日本国花之所以引起世人共鸣的原因了。

[憨鼠责编：阿九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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